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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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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◎玩物◎

京城西北的一方宅院,素銀似的月華,透過密密匝匝的樹冠撒落庭院,這個外面看似普通的宅院,黑暗處晃動著無數的人影。

下弦月隱去,天邊泛起鴉青色,廊下的燈熄了。

晨光熹微,屋子裏朦朧的光線籠著一道頎長的身影,利落地穿衣。

李業昨晚有點反常,一向內斂克制的他失控了,冷清的眉眼難得有幾許柔和。

床上的女子香肩裸露,圓潤光潔,想爬起來,牽扯了疼處,嘶嘶抽氣。

李業沈靜的目光落在淩亂的床鋪上,女子烏黑如瀑的長發順著秀挺的背流淌到床褥間,情.事後雪白的臉紅暈未褪盡,鬢角汗涔涔的,烏黑的大眼睛裏仿佛吸足了水分,一漾一漾,軟在哪裏,這副模樣,令他冷硬的心軟了幾分,也只那麽一瞬。

“別起來了,你也累了。”

略沙啞低迷的聲線,微明的房間裏彌漫著暗昧氣息。

床褥上嬌軟的女子臉上紅暈更深,往上拉了拉羅衾。

他是半夜過來的,這次分開的時間長,足有小半個月。

她想問,這一次要多少日子過來,可是不敢,五年了,她還是小心翼翼,討好他,從不忤逆他,甚至怕他。

她絕不惹他心煩,兩人相處久了,李業喜怒不形於色,一成不變的表情她也能覷出些端倪。

他若高興她也歡喜,他若有心事,她就默默地待在他身邊,陪伴他,不打擾他。

她說不清楚,他對自己是否有幾分情意,床笫之間的話當不得真,他話少,惜字如金。

大多數時候他晚上過來,需要紓解,正常男人的需要。

攢足了水分的的大眼睛裏的光亮,透漏出心事,在意了一個男人後的卑微。

看著他離開房間,心裏希望他回下頭,可是沒有,他抽身果斷,沒有任何牽絆住他。

他是她的主人,主宰她的命運,在他的庇護下,她是溫室裏的嬌花,不被風吹雨打。

曾幾何時,魏楚家世顯赫,一朝變故,大禍臨頭,禁軍抄家,成年男子充軍邊塞,府中的女眷被官府發賣,魏楚被一個神秘的男人買下來,同四個少女一起送到這座京城一隅的王府別院。

最後只留下她一個人,大家心裏都明白,從這裏被帶走,等待她們的命運,被糟蹋□□,生不如死。

她永遠都忘不了,剩下的四個少女被帶走時,其中一個少女,倔強地一頭撞在廊柱上,血濺到她的繡鞋。

許是嚇壞了她,李業第一次要她時,外表高冷禁欲男人,強悍冷酷,她戰戰兢兢地嘴唇咬破了,也不敢出一聲,冷淡矜貴的男人,發現她渾身顫抖得厲害,往外退了退。難得地憐香惜玉。

漸漸地摸透了他的脾氣,魏楚知道如何討好他,對他百依百順,惹惱他的後果,她是知道的,他懲罰她的花樣繁多。

在京城時,他三五日便過來一次。

五年的時間,可以改變許多,睡的次數多了,端地一來二去生出了感情,慢慢地她動了情。

以前她希望他忘了她,每次他過來,應付需得謹小慎微,怕他厭了,自己落得淒慘的下場,如履薄冰。

後來盼著他來,數著日子,從被迫到渴望,不知不覺中心態發生了極大地變化。

一顰一笑,因他而起,滿心滿眼都是他,他送她的禮物,她都小心珍藏,寶貝似的時不時拿出來看,一個人時傻笑。

別院的下人對李業噤若寒蟬,她知道他身份尊貴,是皇室貴胄,高高在上。

她把喜歡藏在心裏,怕他看出來,她身份低微,自知不配擁有他的感情。

自他走後,她的日子在思念中度過,每過一日畫個小豬頭,畫紙上已經有整齊的一排小豬頭。

她又畫上一個小豬頭,服侍她的圓臉的丫鬟秋雁說;“夫人畫的小豬越來越像了。”

珠簾響動,一個穿水紅背心的丫鬟走了進來,容顏嬌俏,舉止有點輕佻,“夫人是想王爺了吧?”

“你胡說什麽,誰想了。”

魏楚羞赧地矢口否認。

丫鬟錦屏撇撇嘴,心說嘴硬。

看魏楚的皮膚像剝了皮的蛋清,細嫩得能掐出水來,想起夫人沐浴時,通身雪白布滿了親狎的痕跡,不由臉紅了。

魏楚的兩個貼身丫鬟,錦屏和秋雁,錦屏是府裏的丫鬟,撥過來侍候夫人,秋雁是後買的。

丫鬟錦屏站在夫人身旁,脂粉味飄過來,魏楚的胃裏突然翻湧,一股酸流湧上來,忙握住嘴,拼命壓下,手指了指架上的銅盆,秋雁會意,跑過來拿銅盆過來,魏楚一張嘴,噴湧而出。

“夫人這是怎麽了?”

進來個穿戴體面的管事姑姑,看一眼銅盆裏的汙物問。

“這幾日我胃腸不好,”

魏楚接過錦屏遞過來的漱口水,含了一口在嘴裏,吐在痰盂裏。

這個如意姑姑在主子面前很有頭臉,魏楚對她很尊重。

“夫人的身子可馬虎不得,傳禦醫來看看。”

如意姑姑的眼神閃著警惕的精光,這位小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,如意不敢大意,她跟了主子有些年頭,了解主子,主子的心思從不在女色上頭,這個小玩意卻是主子滿意的。

半個時辰後,小廝引著太醫來到後院,經常來給魏楚診病的田太醫,胡須已經花白。

魏楚上床後,秋雁放下茜素紅紗帳,拿了個小枕頭,墊在她的皓腕下。

細心地診脈後,田太醫站起身,笑逐顏開,躬身一禮,“恭喜夫人,賀喜夫人,夫人是有喜了。”

“夫人有身孕了?沒診錯吧?”

一旁站著的如意姑姑滿臉驚詫。

“如意姑姑,微臣可以保證,絕對沒有錯,夫人懷孕小兩個月了。”

如意姑姑猛地一把掀開幔帳,盯著魏楚的肚子,“這怎麽可能?”

“夫人的身體康健,懷孕是很正常的事。”

田太醫不以為然,女人懷孩子天經地義。

魏楚坐在床上,聽到田太醫的話,臉上露出喜色,低頭右手放在腹部,沈浸在喜悅中的魏楚沒有註意如意反常的態度。

兩人在一起五年,她一直不懷孕,魏楚以為自己身體的毛病,現在終於有了他的骨肉,心下歡喜不已。

以後他對她厭了,便是不來了,留下點什麽,伴著她往後的餘生。

“王爺知道一定高興。”

丫鬟秋雁歡天喜地。

主仆二人光顧著高興,都沒註意如意姑姑陰蜇的臉,錦屏一副嫉妒的表情。

魏楚盼著李業來,告訴他這個好消息,他一定像自己一樣高興吧,男人都喜歡子嗣,綿延香火。

錦屏不似秋雁那般喜悅,心底泛酸,錦屏和秋雁不一樣,錦屏是家生子,秋雁是後買來侍候夫人的,錦屏從小在王爺身邊,年紀漸長,知曉人事後,動了春心。

春困秋乏,懷孕後,懶懶地,魏楚變得嗜睡。

那日吐了後,偶有不適,許是她身體底子好,孕期反應不大。

秋雁端來廚房新做的糕點,一碟海棠糕,一碟牛乳菱粉香糕、藕粉桂花糖糕、糖蒸酥酪。

魏楚吃了一塊海棠糕,吃半盞糖蒸酥酪。

躺在西次間歇晌,秋雁看夫人睡著了,拿了一條毯子給夫人蓋在身上,出了院子,盞碟送回廚房。

魏楚沒睡實,朦朦朧朧地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外屋傳來說話聲,說話聲很小,是如意姑姑和錦屏在說話。

飄到耳朵裏,“你是怎麽辦事的,她不是喝了避子湯了嗎?怎麽懷上了。”

如意姑姑責怪道。

錦屏辯解,“原來每次完事後,喝了避子湯,後來王爺怕小夫人總喝傷了身子,加了藥量,喝一回管半年,奴婢看著小夫人喝的,不知道怎麽就懷上了。”

如意姑姑的聲音,“王爺大婚在即,如果讓新王妃知道了,你我都脫不了幹系。”

“派人稟告王爺,由王爺定奪吧。”

錦屏害怕主子怪罪。

“夫人快醒了。”

兩人不說了。

魏楚的腦袋好似被重物撞擊一片空白。白了一張臉,無知無覺。

他要大婚了,娶王妃,自己算什麽,沒名沒分,她早就知道有這麽一日,沒想到來得這麽快。

李業是皇室親王,將來有正妃,側妃,自己連妾都算不上,他隨時可以丟棄。

原來不是自己不懷孕,是他給她喝了避子湯,以為是補藥,還念著他的好,自己太傻了,被賣了還幫人數錢。

對他來說,她就是個玩物,留下子嗣的權利都沒有。

嫡妻生的是他的孩子,她不配擁有他的孩子,是跟他在一起時間久了,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
她悲哀地想。

接下來的幾日,她沒了喜悅,常常撫摸著肚腹,她的孩子不該出生,新王妃進門前給她添堵,存著一絲僥幸,盼著新王妃寬容大度,能容下她和孩子。

魏楚坐在榻上,失神地望著窗外,想著心事。

珠簾一晃,如意姑姑進屋,視線越過如意姑姑,她看見身後跟著錦屏端著一個托盤,托盤上放著一碗藥。

如意姑姑擠出笑,笑意不達眼底,“夫人,這是太醫開的安胎藥。”

錦屏端過來,心虛地不敢擡頭。

魏楚絕望了,他為了自己的正妻,還是不要她的孩子。

明知改變不了什麽,還是乞求般地小聲說;“我能不能不喝?”

“夫人,這是王爺吩咐的,為了夫人腹中的胎兒好。”

如意姑姑臉不變色,信口雌黃。

魏楚死心了,自己命運淒苦,連累沒出世的的孩子,妄想著他對自己情分,留下腹中胎兒,留下她也護不住。

遂把心一橫,端過藥碗,憋著一口氣,一碗藥全喝幹了。

秋雁拿過食盒,“夫人喝藥口裏苦,吃一顆蜜餞。”

她拈起一顆蜜餞放在口中,嘴裏還是苦的。

一炷香後,魏楚腹中絞痛,像有東西從身體下墜,連著肉,痛楚撕扯著她。

魏楚在床上翻滾,臉色煞白,冷汗直流,身子像水裏撈出來一般,慢慢神志不清,身下洪水決堤沖出,仿佛五臟六腑被一只手掏空了,魏楚的心也空了。耳畔隱約傳來驚呼聲,“夫人血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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